楚天阔岸然而立,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总而言之都是欠了点磊落,你明知道他们不可能不战而降的。如此看来,你亲自到青城山送信,主动断绝与青城派的暗中盟约,也是为了迷惑中原,让他们以为你一心要一战决胜负,从而少了戒备。”
辜沧海冷冷一哼,说:“你道底下这帮中原大派君子会没有戒备?他们一定也有后援,只不过我出手更快,等他们援兵到,恐怕已经迟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厉响自谷底向上空飞来,接着炸裂开来,却是烟火讯号,楚天阔知道一定是圆慧大师发出的求援讯号。
辜沧海冷笑一声:“果不其然,好戏要上场了。”
楚天阔心中也着急,如果盘龙谷众人战败被屠,传出去必定天下大乱,中原武林斗志必衰,就很难抵挡混元教的鲸吞蚕食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克制辜沧海,才能令混元教知难而退,但楚天阔深知辜沧海的能耐,自觉并无多大把握,于是只有把他们当年的往事搬出来,企图扰乱辜沧海的心神:“我在唐门遇到过幽冥客,就是被你用计困在唐门的人,他跟我说了你们西域的往事,你知道的,他一直当你子侄一般,并无意要加害你,所以才到唐门请令堂出面来劝你,不料反而中了你们的计。幽冥客临终前嘱咐我,让我务必想法子化解这些前尘恩怨,不知道辜教主愿不愿意听他老人家一句劝?”
辜沧海脸上稍有动容,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说:“幽冥客的事,我做错了,但他说错了,我征战武林,不是为了泄愤,更不是为了争得霸名,可能二十年前是,但如今我已想通。如今我要一统武林,是因为中原武林积弱太深,门派偏见已经令整个中原武学举步不前了,只有摧毁武林所有门派,才能令武道重新振作起来,我才能找到旗鼓相当的敌手,说起来中原应该感谢我才是。”
楚天阔自然也知道武林积习太弱,但辜沧海此举还是过于残暴,所以责问道:“血流成河岂是拯救之道,你其实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武林安危。我原来还以为辜道吾在中原的大规模杀伐是他自作主张,不是你的主意,现在才知道,其实一切都是你的谋划。”
辜沧海只说:“岷江伏击你们,确实不是我的主意,但我愿意担此责任,你尽管来找我报仇就是。”这么说无异于承认其他的侵犯之举都是出于他的授意。
楚天阔知道再无可谈的了,而底下隐隐传来兵器交击之声,知道敌人已经攻了进来,谷底下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楚天阔必须速战速决,于是说:“多言无益,请赐教吧。”
辜沧海不言,神情凝重地看着楚天阔,这是他争夺天下的最后障碍了,也是给他带来最多麻烦的障碍。楚天阔慢慢抽出长剑,剑指辜沧海,宝剑嗡鸣作响,楚天阔感觉到轩辕剑蠢蠢欲动。自从听了秋朔野的论道之后,楚天阔就不时与轩辕剑交相感应,希望借助轩辕古剑的太古之气来修行,参破心锁,虽然偶尔能感到轩辕剑如龙吟般的嗡响,但却还不能抓住那一股力量。楚天阔想起当年在南宫家渡口与南宫骐的交手,当时南宫骐的玄铁枪也充满灵气,轩辕剑与玄铁枪交相争鸣,那一刻楚天阔也感受到了轩辕剑的力量,只不过后来就少有那样的时刻了。但此时此地,无论如何,楚天阔都无法再等了。
楚天阔与辜沧海对峙着,一动不动,辜沧海虽然知道自己占了上风,但他也不敢轻易出手,因为他知道楚天阔也是一个如猿十三那般的奇才,就算落了下风也可以突出奇招置敌于死地的人,所以辜沧海在细细观察,务求一招而击溃楚天阔,正如他击溃游任余那般。
突然,风吹来一阵山脚下厮杀的声响,楚天阔和辜沧海像听到什么号令似的同时出手,楚天阔惊天一剑刺去,辜沧海则双掌齐发,掌力如两座大山般往楚天阔压去。楚天阔随剑势身体腾空,轩辕真气护体,在辜沧海的掌风中迎风飘摇。楚天阔这次倾尽全力,剑芒大炽,剑气过处,风沙走石,势不可挡,而且身形如同驾舟搏浪,竟在辜沧海的两道掌劲中闯出一条生路,只是内脏被震得生疼,可见辜沧海掌劲之刚强雄浑。
辜沧海见双掌齐出竟没有击溃楚天阔,轰轰轰又连续三掌拍来,这是江湖常见的“鬼敲门”掌法,意思是鬼敲门三下之后,命就被收走了,这是一招十分刚猛霸道的掌法,在辜沧海手中使来,竟有开山裂石之功,一时只见狂风骤起,遮云蔽日。
楚天阔一提气,龙腾出渊,剑光四射,从辜沧海的三道掌劲形成的如怒涛般的激流中冲出,楚天阔感到身体如同中了无数拳脚般疼痛,就仿佛小时候被一帮地痞流氓围起来拳脚相加的那种疼痛,这是他神功练成之后还没有经历过的。
冲出了辜沧海的掌风笼罩,楚天阔缓过了一口气,剑光骤炽,如同万丈日光朝辜沧海飞去,而那边厢,辜沧海早就双掌揉运,运气成团,突然奔泻而出,如同雪山崩落,倒射着刺目的光芒,朝楚天阔铺天盖地的涌去。
楚天阔的剑气没入那道刺目的光芒之中,不知去向,楚天阔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光芒,那一刻他突然懂得了猿十三所说的那种光芒,那种见过便死亦无憾的光芒,楚天阔感觉自己就要被这道强烈的光芒所吞噬了,但他却满心欣喜。
骤然间,突然听到一声清啸,接着便见一道光芒从旁而来,斜插入辜沧海的那道耀眼的光芒之中,却是游任余以气驭剑,用他的惊涛剑来架住辜沧海这道劲力,经惊涛剑一拦,劲力顿减,只见一阵脆响,然后数道光芒迸飞开来,竟是惊涛剑经受不住这道掌力,寸断而散。
楚天阔被游任余的剑声惊醒过来,而辜沧海的劲力也消减了许多,楚天阔这才经受了下来,这招过后,楚天阔落地之际,喘息不已,竟已是身负重伤,而轩辕剑丢落在地,却是再也举不起来了。只见游任余被辜沧海那股劲力震飞,身体像被连根拔起的树桩往后飞了几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楚天阔知道游任余为救自己,强提气使出以气驭剑,本就是逆势而为,如今被辜沧海劲力反震,恐怕雪上加霜回天乏力了。楚天阔望着游任余那具苍老的躯体,感到悲痛莫名,但大悲过后,竟是一种如千年古井般的平静,楚天阔顿时悟到了秋朔野所说的明心见性,在大喜大悲之后突然就到达了这种境地,那轩辕剑竟如得到了召唤般兀自震动不已。
楚天阔忘记了伤痛,只觉周遭一片白光,而正有一团乌云如黑墨滴入清水中般晕染过来,那是辜沧海的乘胜追击。
楚天阔灵台澄澈,不假思索,伸手一指,只见轩辕剑如便直穿乌云而去,就像当初秋朔野砍断瀑布那道刀气一般,轩辕剑直透乌云,转眼乌云便消逝了。楚天阔手动气行,轩辕剑倒飞而回,插在楚天阔面前,剑身还在摇晃。
楚天阔站起身,拔剑回鞘,再抬头,却见辜沧海慢慢踱步而来,就好像闲庭信步般,丝毫看不出刚才经过一番生死大战,辜沧海边走边说:“一切都是天意,这场战争自伏击你开始,也由你而结束,我服了,你为何不杀我。”说完,身上几处经脉要穴都破裂开来,鲜血飞溅而出,辜沧海一个踉跄后跌坐在地。原来刚才楚天阔最后那一招以气驭剑把辜沧海的数处经脉都断了,辜沧海元气已破,武功尽失。
楚天阔说:“辜教主,冤冤相报何时了,趁此刻尚还来得及,不如带了令郎回黑琅山,消弭一场江湖血战不亦是一件福德之事吗?”
辜沧海抬头看这楚天阔:“你不还有父仇未报吗?”指的自然是辜道吾。
楚天阔说:“你也伤在我手下,元气大伤,怕没有多少年好活了,如此算起来,也是报应不爽,何苦还要徒增杀戮呢?”
辜沧海点了点头:“中原何幸之有,竟得你这等人才。”
楚天阔知道辜沧海答应了,遂说:“我先下去阻止这场乱战,请辜教主随后下来。”说完,楚天阔便不再管辜沧海,自行奔下山去。下得一指峰,就远远看到谷口那边尘土飞扬,显然乱战正酣,楚天阔纵身上了旁边一匹马,向谷口疾驰而去,快要到战地之时,楚天阔大喝一声:“住手!”
声如炸雷,把所有人的喝住了,纷纷住手。楚天阔奔到近来,就发现中原这边的高手正陷入辜道吾所率的混元教徒的包围之中,虽然四周混元教徒尸首很多,但中原方面的人早已气喘吁吁,身上也多有挂彩,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只有蓬莱五子以五轮阵应战天竺三僧,尚还可匹敌。而外围远一点的山头,一干执长棍的少林武僧被一伙混元教徒阻绝在外,辜道吾此举,果然是倾巢而出,欲毕其功于一役。
见到楚天阔,双方人马感觉自是不一样,苏醒三、薛鹊、燕子卿和沈轻云等与楚天阔相熟的,自然兴高采烈,而辜道吾则脸色铁青,恶狠狠地道:“来得正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说完就要指挥人马继续围杀。
楚天阔说:“辜道吾,令尊败了,他愿意退兵回西域,你不要一意孤行了。”
此言一出,混元教众那边顿时骚动不安,辜沧海在他们是如天神般的人物,竟然都败了,那楚天阔之强大,实在难以想象。辜道吾眼中含泪,说:“不可能,你一定是用什么阴谋诡计把家父陷害了,兄弟们……”
辜道吾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谷中传来一声:“他说的是真的。”却不是辜沧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