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一点后,周延儒还是拱手正色道:“陛下,臣以为一体打发了侍讲大臣们,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不如这样,臣去跟他们说说,今后每年招陈思华进京住上三个月,专门给太子讲课。这样的话,太子就不用去江南那么远学习了。”
朱由检对周延儒还算客气,听了这话解释道:“爱卿有所不知,谁来上课其实不是重点,重点是朕要让太子定期出去体察民情。朕自小在宫内长大,身边的人都是内侍、宫女之流,他们懂什么?朕又能从他们那里听到什么?储君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长于宫人之手,一定要出去走走看看,知道这个天下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而不是像朕一样,屡屡被一些大臣蒙蔽。”
这话说完周延儒就跪下了,为什么?太严重了。蒙蔽圣听这个罪名,可万万担不起的。就算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敢让皇帝知道。不等周延儒解释,朱由检已经开口道:“爱卿还是起来吧,你去告诉他们,朕的意思不会改变,他们不愿意干,那朕就换人。看在爱卿的面子上,朕也不为难他们了。”
周延儒只好出来了,看看各位跪在地上的大臣,还有其他围观的大臣们,这会天色还是暗的,灯笼照着周延儒的脸上,昏暗不明,很难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说出来的话可不太好听,语气甚至有点冰冷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国事一再败坏,周某愧对陛下的信任。”说这朝皇城拱手,继续又道:“陛下以为,国事败坏,很大的原因是陛下对民情不熟的缘故。因此,很容易被居心不良的臣子蒙蔽。各位仁兄,你们如果还要坚持不让太子定期去江南求学,那就自己请回吧,陛下也不为难你们。”
这话说完了,一干人等脸色都白了。这话听着不重,实际上已经很重了。因为这是周延儒去见过陛下之后带回来的话。要知道这是崇祯朝,可不像万历年间,大臣为了储君的事情,敢于跟陛下玩命。朱由检在位期间换了多少内阁成员?杀了多少督抚?这可是个狠角色,真的把他激怒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这天下说的不好听一点,还怕没人当官么?
你还真被说,这些大臣一个个的满脸悲壮,整齐划一的摘下了乌纱帽,放在地上,站起之后甩了甩衣袖,这就要一起走人。新任的内阁成员洪承畴,虽然也顶着一个礼部尚书的头衔,实际上礼部的事情还是姜逢源在做主。这个时候他站出来,张手拦住大家道:“各位稍待。”说完立刻问周延儒:“周相,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该跟大家说说吧?”
周延儒这才把朱由检的意思说了一下,说到臣子蒙蔽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变了。这事情说的不好听一点,谁没干过几件不能明说的事情?仔细想想,自当今登基一来,大臣们的无能,一次接一次的坏事,算是把朱由检的心都给凉透了。这才会有现在这个事情发生吧?
洪承畴听完周延儒的话,二话不说立刻后退道:“明白了,果真如此,在下无话可说了。”他这么一来,一些打算劝说的大臣,也都打了退堂鼓。开什么玩笑啊,为了东宫的事情,跟陛下闹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多不值得啊?这些大臣可不是什么黄道周、刘宗周之类的愣头青,还有一层就是陈燮这个家伙太逆天了。他来给太子上课的话,一般的大臣心里还真的发憷,本事上比不了啊。不是哪个人都能像陈燮那样,理财,他富可敌国,打仗,他未偿败绩,就算是诗词文章,谁敢说陈燮不行的?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本来还打算出头的卢象升,刚走出一步,给杨廷麟拽了一下衣袖,他也站住了。仔细想想,陛下说的有道理。说是圣天子垂拱而治,但是天子要不知道民情,谁敢保证不再出一个严嵩那样的首辅?还有一个原因,也造成了这些大臣不愿意出来说话。那就是新的内阁制度、廷推制度和披红制度,这些新的制度,极大的缓和了君臣之间的紧张关系。就比如周延儒吧,只要他不出现重大的错误,就不用担心他的五年任期出问题。不能连任,那是他自己的问题。而且这个批红制度一改,很大程度上等于给外廷放权了。不像以前那样,这事情要是内廷不乐意,即便不给你打回,拖着你也难受不是?
既然陛下愿意重新信任外廷,为何要在这个问题上跟陛下较劲呢?完全没有必要,毁了当下得来不易的陛下主动的改变。没有大臣站出来说话了,这个事情就像一出闹剧,很难收场了。这时候,面子上肯定是下不来的,这些大臣还是要咬牙走人的时候,王承恩匆忙来到。
“陛下有旨,各位侍讲的心思是好的,但是没有想到,今非昔比,大明已经不是开国之初的大明,过去的制度,不合时宜的该改就得改。以前好的制度,不等于现在就合适,要与时俱进。朕要与时俱进,各位爱卿也要与时俱进。如果朕这么说,大家还不满意,那就不留各位爱卿了。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述。”王承恩说完了,现在一片死寂,那些摘下乌纱帽的官员,个个表情都不复悲壮,都是一副羞刀难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