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就此被吃掉,哪知范进只是再次将她吊的上不来下去不之后,便笑着收手,抱起一摞帐本站起身道:“瑾儿好好料理丧事,本官先回衙门。象牙和绸缎的事我来想办法,等处理好之后,你让人来取货就是。”
宋氏心知,对方这是在报复自己,让自己也尝尝被吊起来吃不到的滋味。心内却不敢再有半分怨恚,反倒是十分恭敬地起身相送。范进看看她忽然一笑,动手帮她理着头发。
“看你现在的样子,瞎子也看得出我们在这里不大老实了。来我帮你理理头发,你自己收拾好衣服,别让人看出什么破绽。在人前,你永远是杨家的当家媳妇,是那位赛贵妃,不能被人看小了。家里谁敢找你麻烦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宋氏这种见过场面的女子,于男子的甜言蜜语听的多了,至于献殷勤就更不在话下。可此时范进帮她整理鬓发首饰衣服时,她心中的感受却与以往都不同。只想着:这是双给陛下写密奏的手,正在为我梳头发。将来这双手要脱掉当朝首辅千金的衣服,现在却正给自己弄衣服,心态上便只能用受宠若惊四个字来形容。
等到两人来到外间时,她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高傲与泼辣,丹凤眼扫过去,丫鬟小厮无不低头急行,连走路都格外小心。直将人送到了二门,两人像一对正常的访客与主母一样道别,望着范进的背影,宋氏心里竟是一阵莫名失落。心中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而暗自后悔:这么出色的一个男人,怎么当初就白白便宜了扣儿?
扣儿在灵堂里正在忙碌着,她终究是个丫鬟,很多事做不了主,事情进展很慢。就在喧闹声中两声咳嗽响起,丫鬟婆子们顿时都住了口,只见宋氏从外面走进来,朝众人看了一眼,冷声道:“大喊大叫做什么?都忘了规矩了?这家不管是不成了,老太太还病着,你们这么吵,惊了她老人家怎么办?有什么事一件件说,一个人开口其他人都给我把嘴闭上,要不然我就拿线把它缝起来。各房头的主人先说话,仆人后说,一个个来。”
她边说边来到桌边坐下,朝扣儿道:“你去拿壶茶来,这里的事交给我,你什么都不必管了。”
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扣儿心头一喜:大老爷没骗我,他一露面,小姐就没了危险,平日里执掌家业的大小姐,又回来了。
范进回到衙门时,盘琼还不曾走,正逗着回来看干爹的花继荫。她虽然名义上是师妹,但年纪已经是二八妙龄比继荫大几岁。在海盗窝那种地方摔打出来的女子,心理上的年龄更不是继荫这种孩子所能比,在她眼里,这位师兄就是个可以欺负的软萌正太,哪里会放过。趁着师父不在,连脸都捏了好几次。花继荫从小到大,也不曾与年龄接近的异性如此亲近过只觉得既羞且怕又有些不明所以的期待,总觉得这种情绪是大逆不道,一见到范进回来,便逃也似地跑过来见礼。
看着他脸红红的样子,范进笑道:“别怕,等会干爹收拾她给你出气。”
“没……没什么,盘小姐没欺负孩儿,她只是在和孩儿……开玩笑。”继荫结巴着说道,伺候着范进坐下。先去端了茶,又连忙问起杨家的情形。
盘琼打趣道:“到底是杨家的女婿,这就晓得为自己老婆家着想了,看来用不了多久,你的胳膊肘就要弯到那边去了。那位小姐看来生得很美么,把大师兄的魂都勾走了。”
花继荫不敢看她,低着头只看着桌子,解释道:“不是……不是盘小姐说的那样。是文小姐打发了丫鬟来国子监找我……”
盘琼道:“哦?那位大小姐看来也不老实么,是不是约你晚上后花园相见?”
“不……不是啊。文小姐是大家闺秀,哪能做那等事。她只是打发丫鬟送了封书信给我,义父请看。”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拆开的信递到范进手上,展开来,便见到一笔娟秀的字体。内中文字简而言之便是两个字:求救。
虽然文小姐被保护得很好,家里的危机不曾影响到她的生活,但是其毕竟也是个聪明女子。见微知著已经感觉到家里的情形大为不妥,在书信里向花继荫哀求,希望他看在两人是未婚夫妻份上,尽量在范进面前说说好话,帮家里渡过眼前危机。
范进道:“你回头写封信给她,告诉她不要多想,杨家不会怎么样的。”
“孩儿已经给她写了回文,让她事事听义父吩咐,一切由义父做主就好。义父为上元知县,自然要一县风调雨顺,不生变乱,所以绝对不会让上元的大户就此倾家。杨家一倒,不知多少人家要有变化,到时整个上元的市面都会混乱,这与义父的理念便不相合。”
范进点点头,夸奖着自己的义子兼大徒弟果然聪慧。盘琼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摸继荫的脸,“师兄你好厉害么。那你跟我说说,杨家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什么?答对了的话,师妹送你点好东西。”
花继荫面红耳赤地向范进求援,后者只好打掉盘琼的手,“不许欺负你师兄!我给你布置的功课,怎么好考教起你师兄来了。你说说看,杨家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什么?”
盘琼得意地一笑,“很简单啊,查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