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宁玖坦荡地迎着他的目光,神色无丝毫慌乱心虚。
见此,薛珩终于放下心来。随即点了点头,负手到了窗前。
走到窗前的时候,他回首对宁玖道:“你放心吧,今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说罢,他打开窗户,手撑上窗框,身子一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仿佛从未来过。
出了宁玖的琼华院后,薛珩便松了口气,下意识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银制面具,不由庆幸。
还好他平日里习惯了夜间出行的时候,先戴上易容的面具再带上这个银色的镂空面具,否则今日便要穿帮了。
今日他来宁玖这儿的时候,本想偷懒,戴上银色面具省事儿来着。
但临走的时候,他却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知晓宁玖为人细密,思虑间便回去戴上了一层人皮面具。
还好今日没有偷懒,不若此时……陷入被动境地的就该是他了。
薛珩走后,宁玖心中涌出一丝后怕,不甘以及一种久久挥之不去的疑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玄衣都尉应该就是楚王才是,为何她将面具揭开之后,却未能如她所愿,看到楚王的脸?
怎么会……不是楚王呢?
宁玖蹙眉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思索此事。直到外头天色泛青,她还是未想通。
翌日,天刚刚放,亮宣德帝便收到了玄衣卫送来的有关秦瑟生平的消息。
玄衣卫查证的结果与秦瑟所述一般无二。
宣德帝看完信函之后面色很是难看,他挥手召来陈德问道:“刑部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陈德一听便知道宣德帝问的是晋王,便垂首小心翼翼道:“情况不大好。”
宣德帝面色更沉,不太好的意思……
“你直接言明,晋王……还能活多久?”
陈德后脑汗意涔涔,背上的冷汗瞬间浸透几层衣服,他道:“据太医所言,晋王所中之毒之深。最多,最多还有半个月。”
宣德帝道:“可有让温琅看过?”
“自然。当时便去请了温三郎,也是束手无策。”
宣德帝点点头,良久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可惜。
虽然晋王不如太子得他宠爱,但好歹也是他的儿子。如今听着他所剩时日不多,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切。
原本他想架空晋王和齐王等人的势力为太子铺路,最多便是将就这些人打发到他们各自的封地,天高皇帝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对自己的这几个儿子出手的。
宣德帝沉思道:“既然如此,那你速派人去晋王府一趟,将那个秦瑟捉拿到刑部,让刑部尚书好好的审理此事,务必要还晋王一个公道。”
陈德点头,“审理之后,这个罪名若是落实,陛下,该如何处理?”
宣德帝神色一沉,“就算她父母皆为崔缇,她要报仇,理应寻上崔缇才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找上晋王,谋害亲王,必死无疑!”
“待案子结束后,乱棍打死,扔进乱葬岗,不得收尸。”
谋害亲王,按理应当夷族。
但秦瑟父族已然落败,且还是和崔缇同族,母族也已然满门尽灭……
是以到现在只剩她一人。
宣德帝只下令将她乱棍打死已是格外开恩。
秦瑟被带到刑部后,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一五一十便将此事的经过道来。
这些年来她如何步步为营,如何苦心竭虑的经营人脉……到最后终于成功到达永安,接近仇人,事无巨细全部招认。
最后,秦瑟谋害晋王一案仅用一日便审理,秦瑟落罪板上钉钉。
当日,被打的一身血淋淋,不知还有没有一口气在的秦瑟,被刑部的官员裹了层席子,意图扔到了永安城郊的乱葬岗外。
刑部的狱卒们刚刚将秦瑟的尸体抬出,天空便开始下起了极大的暴雨,路面的泥浆被暴雨冲刷,滚出浊浊黄水。
狱卒们本想将秦瑟送到乱葬岗后,挖坑埋好,但见雨势太大,也歇了这份心思,草草裹了草席,扔到尸堆里便回了。
顾修远接到薛珩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永安城。
只是他才刚刚回到永安城便听说秦瑟被送往了刑部消息。
他当时便心感不妙,连忙赶去刑部,远远的守着。
顾修远守了将近一日,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看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秦瑟被狱卒从刑部大牢里抬了出来。
几乎是秦瑟被抬出来同时,天上轰隆一响,接着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狱卒们低低咒骂几声,最后无可奈何,还是将秦瑟扔在了板车上,驾车去了永安城外
这一路上,顾修远唯恐被狱卒们发现,便一直远远的跟着,待到狱卒走后,他才现身。
顾修远冒着倾盆大雨在乱葬岗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但此时苍白的却近乎透明的脸。
豆大的雨点不住落下,砸得人的脸上生疼,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顾修远身子往前倾了几分,忙脱了自己的外袍兜在她的身前,借此挡住落在她身上的雨滴。
此时,她仿佛睡着一般,动也不动,如鸦羽般的青丝被雨水打湿,上面沾上满了黄泥,混着一些不知名的脏污,十分狼狈。
她身上带着血迹的伤口被雨水泡开,有些发白。衣物上的血迹早被雨水晕开,沾了泥污。
顾修远拉住她的手,唤了一声,“秦瑟。”
触手冰冷,凉的不像是活人的体温。
顾修远神色一震,心中冰冷。
被草席裹住身子的秦瑟毫无动静。
他,得不到丝毫回应。
顾修远身上的衣袍早已被雨水泡得成了一团紧紧的贴在身上,他觉得有些冷,但此时身上的冷比起心中的冷而言压根算不得什么。
顾修远咬牙,终于伸手,颤巍巍地探到了秦瑟的鼻息前。
“唰啦啦——”耳旁是暴雨滂沱的声音。
他感受她鼻下一丝微弱的翕动,即便是在如此暴雨中,他好似听到了她的呼吸声。
顾修远眼中立时绽放出狂喜的神色,心中一震。
没死,她没死!
这个消息让他欣喜若狂,顾修远忙将玄衣卫的特制丹药给她喂下。
喂下丹药之后,顾修远环顾四周,心道还不行,他必须速将她送去医治。
是了,温琅一定可以治好她的。
顾修远忙抱起她,往自己的马车行去。
他今日出城的时候,便下定决心无论她是死是活,他都不能放任她在乱葬岗,于是便赶了一辆马车。
顾修远将秦瑟放入马车内,自己则坐上马车车辕,一挥缰绳,往永安城内而去。
车行至半路的时候,顾修远忽然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咳嗽声。
虽然极其细微,但他常年习武,耳力非常人可比,自然是实实在在的捕捉到了这阵声音。
听此,他忙将马车停在路边,掀开帘子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