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土伯说:“啊哈!那当然不会啦!后生仔,相信我,只要你做好准备,今晚老夫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我耸了耸肩,也不多说,摸出钱来交给老爸和弟弟,让他们分头去办理事情。我自己则去收拾了自己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席子和蚊帐,还喷了些花露水。席子好办,就是用苇草编织的,村里就有人会编织,直接去他家买几张就行。至于蚊帐和薄被毯子,那肯定是要文大小姐自己街上买过来了。
众人各自分头准备,不必细说。
下午,文瑜开着摩托车带了自己的行李和新买的蚊帐被单过来,还有个红漆小马桶。这个好理解,农村没有什么像样的厕所,小便一般都是放在搪瓷缸或者塑料桶里,大便嘛,一般人都是蹲在牛栏屋解决,完了用铲子挖个坑埋上。少数人家建有化粪池,也是非常原始的,就是一间屋子,有一个或两个蹲坑,是斜道,拉下去的东西就滑落到后面的大坑里。大坑是没有什么东西盖住的,不要说绿头苍蝇和蚊子嗡嗡乱飞臭气冲天了,光是看一眼,都能让现在的不少人作呕。文大小姐作为在相当富裕的美国家庭里长大的女孩子,怎么会使用那样的原始茅坑?
我帮她布置房间,放下行李之类东西。文大小姐到处看了看,吃吃笑道:“你没有在这里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吧?”
我说:“当然没有!我就是在这里睡觉休息而已。当然嘛,由于我们农村的房子通风不便,采光也不怎么好,所以光线不太好,也有一股霉味。”
文瑜道:“无所谓了,会越来越好的。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建新房子,我要亲自设计图纸,就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人能不能按着图纸做出来。哼哼,我要让你家一步迈入你们说的什么中产阶级水平!”
我说道:“那些都是后事,不紧张。我现在只担心,这个老头到底能不能赶走狐狸。听他说话的语气,我总觉得不靠谱,心里不安定。”
文瑜道:“先看他到底办成怎么样吧!哎,你们这里的人啊,做坏事想歪点子那是眼珠一转就能计上心来,但要做点正儿八经的事,那就到处都是坑蒙拐骗偷。就比如说你吧,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我又怎么了?”
文瑜拍了我一巴掌:“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
我咳嗽一声:“我把我的房间都让你住了,你可不能不识好人心啊!”
文瑜噗嗤一笑:“那你晚上到哪里去睡觉?”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最好是仍然回到这里……”
文瑜白了我一眼:“休想!”
我续道:“既然不行,那当然是到外面大厅跟那些汉子一起打地铺睡啦!”
文瑜吃吃笑道:“那你晚上睡觉可要小心,别睡到后半夜,后门不保!”
※※※
傍晚的时候,阿土伯要求的东西,我们都给准备好了。一只重达六斤的大肥鸡,一块重达三斤的五花肉,一瓶不知真假的茅台,一壶不知真假的龙井……全都香气四溢地摆在一个“竹盖”里,竹盖则放在一个竹萝里。那都是以前的农村常用的工具,“竹盖”是薄薄的竹篾编织成的一个圆形的盖子一样的东西,圆周是用火烤过的竹片,而竹篾编织成的部分,可以用来盛放一些比较轻便的东西,比如花生豆子之类的,用来放在房顶上晒。八月十五供奉月神也是用这东西。因为这东西经常用来盖住盛稀饭的陶钵,所以叫做“竹盖”。
竹萝,那就是通常说的箩筐,用劈成细条的竹子编织而成,可以用来装不少东西,比如著名的民间故事牛郎织女里,牛郎就是挑着这样的一副扁担箩筐,一头装着一个孩子就去追织女。不过,牛郎织女的故事被后人解读为“一个矮穷矬趁白富美外出旅游野外洗澡时强行性侵并生下孩子扣留数年,后来白富美被公司解救回去,矮穷矬就带上孩子到公司门口堵门要补偿”这样的故事。
闲话少说。当时我们准备好了这些香气四溢的东西,阿土伯的眼睛盯着那只大肥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现代人吃到的鸡鸭都是饲料催大的,没什么香气,但在农村的鸡鸭,那都是吃杂粮五谷和青草长大的,可说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非常的香。
我看着阿土伯的样子,心下更加怀疑,这老头该不会也跟何先生一样,是个欺名盗世之辈,到处骗吃喝的吧?瞧瞧他要的东西,全都是在农村的吃喝中非常不错的东西。我总是觉得,狐狸大仙也就跟神庙里的华光大帝一样,不会吃什么东西,真正吃东西的,其实还是人。
文瑜显然也有这样的想法,拍了拍我的肩膀,向那只大肥鸡歪了歪嘴,脸上露出调皮的神色。我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既来之,则安之吧!”
十八舅公对这阿土伯却显然是充满信心,可能是以前见识过阿土伯的什么手段。再说了,我们现在基本上都认为,阿七的昏迷和阿莲的死,都是因为那只狐狸在暗中作祟。如果真的能把这狐狸赶跑,不要说我家从此安宁了,他家阿七,可能从此也能醒过来了。
很多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驱赶狐狸的民间大师——阿土伯的身上。
在众人热切期盼的目光中,阿土伯吸了一袋旱烟斗,嘿嘿笑道:“大家不要急!狐狸大仙不喜欢太阳,要等到太阳下山以后才能开始请狐狸大仙,不要急!”
很快,太阳下山了,天色开始变黑,我家的天井和大厅都点上了好几盏煤油灯,虽然完全说不上亮如白昼,但起码也是能看得清楚人脸,只是颜色昏黄昏黄的,固然是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却也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昏暗感。
阿土伯之前就已经回到十八舅公他们晚上睡觉的房间去了,这时才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黄褐色的袍子,手上脚上都戴着好几个铜铃,走起来手脚上叮铃作响,倒也是悦耳动听。
我一下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玩意。那玩意有点像是农村用来翻晒稻草的叉子,俗名“禾撩”,是一种只有两个分叉的农具,顶端是铁打的,装在木柄上,使用起来相当顺手。它的两个分叉,是相当锋锐的,如果用来打架,是能捅死人的。
眼下这个阿土伯手里拿着的这玩意,明显也是铁打的,也是只有两股分叉,不过不像禾撩那样弯曲,它是相当直的,有点像是汉字的结构中,“同”字中没有里面那部分壁画的那个缺了一道的口。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我家里做驱赶狐狸精的事,所以围观的人是相当的不少,邻近的邻居都来了,把天井和大厅挤得满满的。虽然有不少人都在流着口水看文大小姐,不过也有更多的人在看着阿土伯。当众人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都喊出声来。那是代表着激动和惊奇的叫喊!
文瑜诧异地问我:“他们在激动什么?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