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申阁老对于我来说,距离太过遥远,他那个层次非我所能触及。虽是乡党,但连面都没见过,哪里谈得上什么乡谊?刚才的说法全是我自己所思所想,公正评判,并无个人感情在内。”王兴说道。
“王兄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识,他日必能杏榜高中。”邵仪赞道。
“邵兄过奖了。乱世将至,我可不去拼小命,但求悠游山林,适意生活。”
“王兄为何如此悲观?现在歌舞升平,物阜民丰,哪有乱世之像?”
王兴听了邵仪之言,注视着他的双眼,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多了?这些话怎么能对一个陌生人说呢?要传到官府,弄不好被安一个“妖言惑众,居心叵测”的罪名,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自失的一笑:“邵兄,刚才我是胡言乱语,切莫当真。天已近正午,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冲邵仪一拱手,匆匆告别离去。
“小姐,这个人太狂妄,竟然敢评价老太爷,还妄言国家大事。”望着王兴匆匆而去的背影,屏儿不愤地说道。
自从那日,小姐被这小子轻薄,屏儿内心就已经把王兴打入登徒子行列,吃了他的冰糕、水果,也没有完全改变这一印象。
“他的话狠有见地,不是凡夫俗子,屏儿,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邵仪吩咐道。
“是,小姐。”
……
这邵仪是谁?
原来她不是别人,正是申时行的孙女,申用懋的女儿,现年十三岁,闺名申绍仪。
申用懋现年四十六岁,万历十一年进士,供职于兵部职方司,为郎中。他仅有一子,名叫申绍芳,二十岁,在今年会试中,高中二甲第二十三名进士,现在工部观政。儿子只有一个,但女儿却不少,申用懋共有六个女儿,申绍仪是他小妾生的最小的女儿,虽是庶出,但打小这孩子长得粉雕玉琢,活泼可爱,很得申用懋和申时行欢心。
今年申时行寿诞来临之际,申用懋带申绍芳、申绍仪两兄妹回乡给老父贺寿。申用懋父子因皆有职司在身,申时行寿诞一过,就回京去了,本来要带申绍仪同归,但申时行年事已高,却无子女在身边,申用懋恐老父膝下寂寞,所以就把申绍仪留在老父身边尽孝。
申绍仪打小受到了极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而且聪慧至极,往往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申时行曾说:“绍仪惜乎为女儿身,倘是男子,必为申家麒麟儿。”
……
看看天已近正午,申绍仪带着屏儿回了家。她没回闺房,也没换装,匆匆向爷爷住的院子走去。
“爷爷!”见到申时行,申绍仪小跑几步,来到爷爷身边,申时行抓住她的小手,嗔道:“又扮男子出去玩啦?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中暑?”
伺候申时行的丫头很有眼色,不等吩咐,就把毛巾在凉水中湿了,然后拧干,给申绍仪擦了擦脸。
“爷爷,今天有一个毛头小子,大言不惭地评价你,还说什么大乱将起。”申绍仪让丫环擦罢脸,又让屏儿把头上的书生巾摘了,脱掉身上的长袍,露出女儿装,然后坐在申时行身边的椅子上,说起了今天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