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中却因这份逾矩雀跃,羞涩。
纪京辞小心翼翼按着她的唇,让她牙齿松开唇瓣,轻轻用帕子沾去血珠子,望着她。
“那就一年,一年之中除了顾神医,我也会为你找大夫,一年之后若是旁人治不好你,就让顾神医为你诊治,你不能……再失信于我。”纪京辞语声轻的像在哄孩子,将帕子叠了一折,去擦拭唇上又冒出的血珠。
曾经说好的,要一同游运河,游遍三川五岳……
她却死在了无妄山。
她垂下眼睑,看了眼手中沉甸甸的松子,抬手攥住纪京辞为她擦血的大手手腕,哽咽开口:“阿辞,我借体而生……借的是谢六郎孪生妹妹的身体,当初我刚醒来……母亲是不得已,我是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阴差阳错,就成了谢六郎。”
纪京辞为她擦血的动作一顿,瞳仁越发深黑。
似乎接受了云初借体而生之事,即便是女扮男装也好似并不那么难以接受。
但……
如今谢云初是大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入御史台,更是暂代御史中丞。
若是被人发现,是女子之身……
“所以,最初……我只想拿到举人的身份,没有想过再进一步。”谢云初垂下眸子。
纪京辞呼吸有些快,心中情绪复杂,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该替陈郡谢氏难过,一双嫡子女都没了,还是……该为自己高兴,他的云初回来了,还是女儿身。
纪京辞问:“谢老……也还不知道?”
“除了母亲和长姐……还有谢二爷之外,我只告诉了你,女子为官……这个世道也不容,我不想我的错让旁人用性命来承担。”谢云初紧紧攥着手中的松子,“我说出来,是不想这件事是通过别人告诉你的,阿辞……我不想瞒你,”
半晌之后,纪京辞才开口,语声温润却坚定:“你何错之有?”
谢云初抬头望着纪京辞。
他徐徐道:“史上也并非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不仅如此……史上还有女子开创盛世王朝的先例,难不成……她们都错了?”
纪京辞看着她泛红的眸子:“大周之后……大邺开国皇帝登基,命皇后带官眷出《妇德》、《女训》二书,教导女子要安于室,以男主外女主内和各种规矩条框来约束女子,何尝不是……那些好不容易重新握住权柄的男人,既要依靠女子繁衍后嗣,又惧怕女子的能力和能量?所以才想方设法……来驯化女子,弱女子心胸、弱其志向,还要弱其体魄,将她们困于后宅的一亩三分田?”
谢云初手心收紧,她明白。
这个世道如今是男人做主,男人能在这世道抛头露面,能在这世道发声,女子不可。
所以……男人说女子柔弱女子当以柔顺为美,这世道便说女子柔弱理所应当,柔顺为美。
男人说,女子纤瘦白嫩漂亮,这世道便以纤瘦白嫩来衡量女子美丑。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便是如此来的!
生来受这样教导的女子……自然而然的也以为女子柔弱,女子放弃了健康健硕,以纤瘦白嫩为美。
因这个世道,留给女子的路太窄。
好似她们生为女子,从出生起便要为嫁人做尽打算。
她们没法科举,没法入仕……婚姻便是她们的前程。
所以,家中长辈教导男子的,是寒窗苦读,他们的前程在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