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谏闻言诧异道:“迁儿刚在我院中安顿好,为何……”徐知询摆摆手,打断道:“迁儿亦是吾侄,小小年纪百里奔丧,孝心可嘉。吾身为家主,若不亲自招待,岂不显得怠慢?昨日烦劳四弟已是疏失,岂能闻过不改,不必多言……”话语间,在“家主”二字上重重顿了一下。
待得人群散去,徐景迁找来贴身伴当,吩咐收拾行装准备搬到二房院中,伴当好奇问道:“公子,我们为何要搬走啊?”徐景迁闻言淡淡说道:“好奇害死猫,吩咐你作甚你就照办,休得多问。”内心暗自发笑,“徐知询这是见不到兔子不撒鹰,故意当着朝廷使臣的面说出那般话,就是要传话到父亲耳中,暗中以我为质催促父亲尽快将他正式继统的任命发下来啊。”
接下来的几天,徐景迁做足了孝顺孙辈的模样,待到徐温死后第七天,阖府送葬至天阙山下陵寝,徐景迁这才稍稍缓了口气。送葬回府后这几天强打的精神突然松弛下来,只觉上下眼皮直打架,好不容易撑到回府,立即钻进卧房酣睡不止。
第二日天刚刚放亮,徐景迁早早起床,所幸大腿伤处全部结痂,走动已无大碍。遂来到府内小校场,开始了每天的例行锻炼。自从适应穿越生活以来,徐景迁深知此世是乱世,身体是革命本钱,不指望自己冲锋陷阵,但也要粗通骑射,如此方能在乱世中保全性命,从而实现自己的大志。好在前世的徐景迁去过一年多的健身房,略微了解健身的一些常识,也经常和参军入伍的同学讨论军队里的体能训练,再参考此世武将打磨身体的经验做法,以年为单位制定了锻炼计划,每天都循序渐进锻炼身体,刮风下雨从未间断。
练不多时,朱匡业也来到校场,一双大刀耍得虎虎生威。徐景迁看的眼热,但目前身体还未长成,不能太过耗损身体。况且日后身为人主,自不用去沙场搏命。不过,朱匡业骑马功夫了得,也是该学一学。徐景迁想到此处,跑到朱匡业身边,停稳步子问道:“朱都校,得空教我骑马,可乎?”朱匡业早已收住架势,闻言拱手行礼道:“敢不从命!”
早上锻炼了半个多时辰后,徐景迁、朱匡业一道回去用过早餐,正要出门去金陵城中转转,没想到徐知询早已吩咐过不许景迁出得门外,朱匡业正要与牙兵们理论一番,徐景迁一伸手把他拦住,也不着恼,带着朱匡业和伴当一起在徐府中到处转转。徐景迁一边走一边对朱匡业说:“朱都校稍安勿躁,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我们就可以重获自由了。”朱匡业听闻满头雾水,但他也知道徐景迁是个有主意的,遂按捺住满腹疑问,陪着徐景迁四处走走,不时在路旁的花木上留下泄愤的拳脚。
时光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初五。这一日,郡王府中收到朝廷旨意,庚戌(初三),吴王杨溥即皇帝位,并且从杨行密以下历代吴王皆追封为皇帝。徐知询还是没有等到苦盼的旨意,心中更加愤懑,恶狠狠剜了徐景迁数眼,愤愤回到院中书房,一名近臣也尾随而至。
书房内,两人分主宾坐定后,徐知询犹自愤愤不平,一名文士打扮的人起身劝道:“节度勿忧,如今宁国、镇海节度符印尽皆掌握在手,两军军将都已俯首,君位已安,所缺的不过一纸名分而已。如今大王已即皇帝位,不如趁着上表恭贺的机会,以宁国镇海诸位军将的名义,再次请求朝廷快快册立节度,同时您再以个人名义致书左仆射,催促他尽快玉成此事。我和周宗份数同宗,愿携信前往江都打探消息。”
徐知询闻言,思量片刻道:“也好,有劳廷望兄了。”
当天,周廷望携带奏表和手书,立即乘船出发前往江都。
日子一天天这样滑过,十一月十七日,吴国宣布大赦,改年号为乾贞,今年即为乾贞元年,可徐知询依然没有盼到他想要的消息。他也越来越焦躁,偶因小错,即命人杖杀了两名婢女,处置了三名牙兵,王府众人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喘。徐景迁虽然身处风暴眼,却宛如没事人一般,该干嘛干嘛。
终于到了月底,这一天,朝廷使臣在徐知询望眼欲穿的期盼中带来了两道旨意。其一,上吴国太妃王氏尊号为皇太后;其二,任命徐知询为诸道副都统、宁国镇海节度使兼侍中,比之徐温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诸道都统、宁国镇海节度使兼中书令,东海郡王的名号逊色不少,但最有成色的宁国镇海节度使却稳稳握在手中,徐知询虽略有不满,但也颇面有得色。兴之所至,当晚甚至偷偷喝了点小酒。后来事情不知怎地传到了徐家其他几位兄弟耳中,又是一番龃龉不提。
且说旨意到达的第二日,徐知询就匆匆命人将正院收拾出来,从侧院中正式搬入,对内对外宣示了他是徐温的正式继承人。虽说合该如此,但徐景迁总觉得徐知询如此做派太过猴急,不由挠了挠头。
第三日一早,徐景迁就换了常服,带着朱匡业和伴当出门而去,这一次门外牙兵没有阻拦,朱匡业暗道公子果然料中了,对徐景迁更是高看一眼。出得府去,一路走一路看,漫无目的地在街边闲逛,累了就在小摊、店铺前驻脚,买一点此世的小吃,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