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宫灯下,一身玄服的魏朝闻声抬头,脸上阴晴不定,白脸黑衣,有如无常鬼魅。
他本就是主谋之一,哪有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唯有仗着自己成年人的体格,和选侍的积威去控制住太子,之后才能控制局面,对他而言才有活路可言,喉咙不受控制地耸动一下,魏朝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在四周素幡的映衬下,更加显得阴森。
殿中变故陡生,只见魏朝猛地上前一步,一伸手把李进忠掼开,眼神直勾勾恶狠狠地盯着太子,脚下不停,向朱由校所在的位置走去,口中还请示道:“太子殿下,您看我们要不还是去暖阁,一同商议陛下后事吧?”
李进忠被推了一个踉跄,本就胆气不足的他,竟跌坐地上,一脸骇然,周围一众叩头的内侍宫女,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今日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见所想了。
朱由校看着越来越近的魏朝,余光不自主地看向了殿门口目光游离的锦衣卫,和几步外神色犹疑挣扎的千户梁慈。心中一沉,不能指望别人了,天子家事,一般的侍卫内侍谁敢掺和?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族灭。
他转过头去,死死地盯着魏朝,心中的紧张和压抑感愈发浓重,耳旁只有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在响。
就在这时,似是下定万钧决心,锦衣卫千户梁慈重重跨前半步,拱手道:“请魏公公止步。”
魏朝脚步微微一顿,却并未因千户的话而停止,连看都没有看梁慈一眼,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罢了,咱家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你敢拦我!?脸上愈发狂热狠厉,脚下也毫不停留。
犹如亡命徒一般,他已经孤注一掷,恶狠狠地盯着朱由校愈发紧绷的脸庞,一边走近一边说道:“殿下,选侍毕竟是殿下母妃,请听选侍之言。”
虽然今天太子的表现有些意料之外,但是他心中还是笃定,面前这个小儿,只会逞口舌之能,本质上,还是那个只知道做木工,从未好好读书,生母被欺辱致死,却还对仇人唯唯诺诺的,未及冠的无用皇子!!
母妃?!有将生母欺凌致死的后母吗?!有在父皇遗体前狂妄失态的妃嫔吗?!朱由校心中一恨,眼中泛出一丝血红,紧握的双手也因为用力过大,而微微泛白,眼前的魏朝的狞笑,似乎越来越大。
猛地朱由校动了,他突地向前一步,不退反进,拉进了一步和魏朝的距离,不等对方笑容扩散,殿中只听嗖的一声,含怒抽出了腰边的短剑,猛地一下刺进了魏朝的左胸,呲!
此刻仿佛整个正殿都凝固了,只能听到金属入肉的声音,鲜红的血水顺着剑柄滴落在殿内的苏州方砖上蔓延开来,本来以为魏朝就要得手的选侍,也突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一般,手指着朱由校,浑身如筛子一般抖动,双目圆睁,却说不出话,只有毫无意义的嘶嘶声,从喉咙中发出。
魏朝一脸痛苦中夹杂着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看着朱由校,又许是因为太疼和内脏出血,口中只能咕噜几声,却无法说话,眼神在惊骇中渐渐失去神采。
朱由校直直地盯着他,鼻间急促喘息,胸口剧烈起伏,握柄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止不住地抖动着。
失神片刻,他一咬牙关,右手向后猛地一抽,短剑拔出,暗红的血浆,从剑口汩汩流出,溅落在他的靴子上,在大亮的灯光中,闪着妖异的光芒。
砰!魏朝失去活力的身体,轰然倒塌。啊!殿中传来一声变形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