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藏在哪棵树上的知了鼓噪着令人心烦的声响,橙黄的太阳高高挂在空中,将每一个空间都炙烤得炎热无比,晃眼的阳光尽情播撒着,将天地染成一片刺眼的白色。
张道河眯着眼一口饮尽杯中的凉茶,炎热的感觉却没有一丝缓解,头上身上汗水不停涌出,打湿了整个衣裳,但他却不敢有一丝异动,端端正正的坐着,放下手中的瓷杯,拿起书信继续念道:“大哥的信中说,赵城已被秦寇所陷,秦寇人马太多,宋巡抚的抚标营临战先溃了,士绅的团练反倒坚持得更久,大哥领军突围出来,已经退往太原重新整军了。”
“巡抚抚标营大多来自朝廷公募,多是募自卫所健勇和余丁,卫所兵不堪战,抚标营又能好到哪去?”霍夫人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也是好事,营兵不堪战,朝廷要保境安民,就只能更加依靠我们这些地方士绅的团练,要让人做事,总得给人一些好处,我张家的地位,暂时也稳住了。”
“这还得多靠母亲事前的布局!”张道河吹捧一句,拿起另一封书信:“刘世叔来信说,兵部已经决定调辽东边军入晋剿寇,领兵的是都督佥事曹文诏,授延绥东路副总兵,领关宁军入关征讨。”
张道河顿了顿,有些尴尬的说道:“刘世叔说阿妹也上书兵部,请求领兵入晋,所书被刘世叔扣下了。”
“胡闹!”霍夫人斥了一句,怒道:“你写封信给仪姐儿,让她安心在京师辅佐马瑞征便是,山西的事,用不着她来处置,她留在京师,对张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道河赶忙点头应承,将书信放下,又掏出一封密信来,双目忽然满是怒意,咬着牙强压着怒火念道:“母亲,秦家的来信了,那帮反贼自号‘武乡义军’,打着‘倡义救民’的旗号在武乡、沁州等地胡作非为!”
“秦家的信上说,那些反贼在武乡发布文告,搞什么分级纳税制,地主士绅征税七成,自耕农户征税五成,佃农则免征税粮,还禁止各家发放高利贷,租贷利息全都按照《大明律》里规定的利息计算,以往发放的租贷只需缴纳本金,利息一概不准收取!”
“那些反贼还在武乡大肆募兵,凡是投军当兵的,便减免税额,若家中本为佃农,则地主租额需减免二成五,地租上限不得超过三成五,军眷有借贷者,利息不得超过一分,若军眷付息已超过一倍者,则停利还本,若超过两倍者,则利本两消!”
张道河冷哼一声,怒道:“贼寇就是贼寇,想着法子抢掠百姓!我大明田税也不过三成,这些反贼一口气就要收到七成!还好意思说什么为民倡命!”
“大明赋税的大头,从来都不在正税上,而在摊派和杂捐!”霍夫人淡淡的说道:“说是三成正税,可我大明从太祖年间算起,什么时候只收过三成税了?摊派杂捐可是从来上不封顶的,这些反贼收七成、五成的税,看着比朝廷正税多,但没了摊派杂捐,实际上却比朝廷收的税少的多,百姓怕还要对他们感恩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