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中,刘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坐。
他双臂展开,身体往后一仰,二郎腿一翘。
姿势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他气势如此强,让后进来的李烨倒显得有点拘谨。
刘异看着李烨笑呵呵地讥讽:
“你阿耶真是厉害,难怪他能做首辅,答应我辞官的事都没办妥,这就又整幺蛾子了,非得逼刘姥姥雪夜上梁山?”
李烨不知道刘姥姥是谁,但知道他在数落父亲,脸色积起薄怒。
想起父亲的叮嘱,语气又尽量平和些。
“家父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需事事周全。他也是求贤若渴才会出此下策,家父认为咱们俩年龄相近,由我出面或许会让你更自在些。”
“我一向自在,跟谁出面没关系。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我是铁子,所以你们别再拿镜子照了,老子不发光。”
李烨被噎了一下,劝慰自己尽量不生气。
“家父听闻刘街使深谙用兵之道,他老人家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刘异挑挑眉,随口道:
“怎么,朝廷决定对泽潞用兵了?”
李烨满脸不可思议,这人真是神了。
他还什么都没说,刘异就猜到了他的问题。
父亲说朝廷要对泽潞用兵之事,乃是国家机密,目前连牛党的宰相都不知道。
刘异从李烨的表情中,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有点搞不懂李德裕的脑回路。
他听老书童讲过,李德裕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时曾与南诏打过仗,还打赢了。
一个会打仗的人派儿子来,向自己问什么呢?
没多久他就听到了题目。
李烨说:“家父想问昭义军节度使所在的河北共有三个藩镇,除了昭义,还有成德和魏博,若昭义军正式举反旗,成德和魏博可能与他沆壑一气吗?”
“没可能。”刘异张口就答。
快得让李烨不敢相信,这事不该在头脑中思索下吗?
“你为何如此肯定?”
刘异摸了摸额头说:
“我护送李太和回京时……”
“咯咯~你要称呼为定安长公主。”
“李太和都不介意,你这么舔干屁,你还要不要听了?”
“好吧,你继续。”
“护送她回京时路过洺州,我砸了当地刺史连襟开的一家绸缎铺子。”
李烨随着刘异给的信息提取关键词反应。
“洺州归昭义节度使管辖。”
“没错,”刘异点头,继续道:“那个刺史是成德节度使王元逵的弟弟,最后的结果是昭义节度使没出面管。”
李烨分析道:
“所以昭义与成德两个藩镇节度使并不亲密,对吗?”
“聪明。”
李烨微微展露笑容,随后又问:
“但你为何要砸王元劲连襟的店铺呢?”
刘异白了他一眼,“原因很重要吗?”
“哦,算了。可你为何说魏博节度使也不会跟昭义军一路?”
“因为我护送李太和经过卫州时,将卫州别驾的妻弟给打了。”
“吴哲的妻弟?”李烨确认地问。
刘异嗤笑:
“你们家还真适合当官,你还没入仕呢,就对各地官员了如指掌。没错,就是吴哲的妻弟。卫州属于魏博节度使治下,吴哲却是昭义节度使刘从谏的女婿。”
李烨推测:“是不是魏博节度使何弘敬也没管?”
“不,他算管了,他只派了属下长史过来不痛不痒地调解了下。”
李烨想了想判断道:
“这说明他与刘从谏有点交情,但交情不深,肯定不会拿利益与命运赌,所以他也不会跟昭义军一路。”
刘异补充:“他派人调和完,后来还给公主送礼了,何弘敬有些首鼠两端,若开战他可能会观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