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然后往南。”古铜抚摩着龚玉的面颊。“别害怕。我在这儿。我会照顾你的。你会好的。”
龚玉捏了捏他的手。“赖恩疯了。”
“比在上海时还糟。”古铜说。
“上海?”蓝警官回头对他皱着眉。“你在说什么呀?”
古铜犹豫了。他早已下定决心再也不谈上海,但龚玉和蓝警官差点因为在那里发生的事而送命,他们有权知道真相。他们的生命也许就取决于此。于是他告诉了他们……有关那23个遇难的美国人……有关雷娜塔、赖恩和那个雨夜里他打伤雷娜塔的那个院子。
“她是个恐怖分子?”蓝警官问。
“赖恩爱上了她。”古铜解释说,“在上海行动失败后,他拒绝相信是她玩弄了他。我认为他找到她让她告诉他真相,但她使他相信她是真心爱他的,而现在她又在利用他了。是为了抓到我,是为了拿到乔达诺给赖恩的钱。”
“她恨你。”龚玉有气无力地说,“她一直在说她要报复。她一心想着要让你受罪。”
“别紧张。别说话了。”
“不,这很重要。听着,她一直咆哮着跟赖恩说什么你对她哥哥干的事。你干了什么?”
“哥哥?”古铜仰了仰头。他又痛苦地想起在上海那个院子里发生的那噩梦一般的事。
雷娜塔的炸弹炸出的碎块如瀑布般坠落之后,古铜感到自己的左侧有动静,急忙转过身去。一个瘦瘦的、20出头的黑发男人从垃圾箱后面站起身来,他是雷娜塔的一个哥哥。这个男人没有料到雷娜塔这么快就引爆了炸弹。虽然他手中握着枪,但并未瞄准古铜——他的注意力被院子另一边的尖叫声完吸引住了。他惊愕地瞪大双眼,盯着自己的一个哥哥奋力拍打着衣服上、头发上的火苗,那是被正在燃烧的建筑物上落下来的火团引燃的。
古铜将他们两个都击毙了。
“这成了世代血仇了。”古铜吃惊地说。他突然明白了,雷娜塔比赖恩更恨他,不由得一阵恶心。古铜想象着他们相互增强着对方的怨恨,从这种怨恨中汲取力量,越来越渴望对他进行报复。但是怎么报复呢?他们肯定已经就此无休止地争论过了。什么样的复仇方式是最让他们满意的呢?古铜想,他们可以在开车经过时一枪把我打死,但只杀死我还不足以让他们解恨。他们要让我害怕,要让我受罪。
但是古铜并非只在思索。龚玉吃惊的表情使他意识到他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些使他极度痛苦的想法滔滔不绝地冲口而出。“要是雷娜塔和赖恩没在圣菲监视我,什么事都不会发生。赖恩是被迫离开军统的,但官方的说法是,他辞职了。从表面上看,他给人印象不错,于是法院录用了他。他一直知道我住在哪儿。当他被指定负责监护你,而他又发现我隔壁的房子待售时,他的计划就完整了。”
古铜鼓足了勇气。他为救龚玉而遭受的磨难都是为了这一刻,现在这一刻已经到来了。他不能不问那个问题了,他必须知道。“你第一次遇见我时知道我的背景吗?”
龚玉的眼睛仍旧闭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你到我办公室来之前,来哦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在军统工作过?是不是他指示你在我面前演戏,让你尽力使我觉得你很亲近,使我想和你一起度过所有的闲暇时间,实际上也就是做一个住在你隔壁的保镖?”
龚玉仍然不说话。她困难地呼吸着。
“那么这就是他们报复的办法了。”古铜说,“用计使我爱上你,然后再向黑帮告发你。他们希望通过毁掉你的生活也毁掉我的。而且,黑帮还会付给他们钱,这太叫他们开心了。”
“我看见灯光了,”蓝警官插话说,他快速地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街角,“前面就是公路。”
“我必须知道,龚玉,是赖恩叫你设法使我爱上你的吗?”
她还是没有回答。他怎样才能让她告诉他真相呢?他们到了公路上,从旁掠过的车灯光亮突然照进了后座。古铜看见,龚玉的眼睛闭上了,不过并不是为了躲避他的注视。她的身体毫无生气,呼吸很浅。她昏过去了。
凌晨3点钟,蓝警官照着古铜说的,把车飞速开到杭州大街上一幢褐砂石住宅楼前。在夜里那么晚的时候,这个富人住宅区里非常安静,雨夜的街上空无一人。附近没人看见古铜和蓝警官把龚玉从车里抬出来,抬进大楼的门厅里。她越来越虚弱,这使古铜很担心。他用力的拍门,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有人立刻就回应了他,然后才有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问他想要什么。
门一开,一个男人就从一套公寓里冲出来帮着把龚玉抬到里面。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好像是匆忙之中套上的。这人个头很高,非常瘦,高高的额头,留着花白胡子。德克尔听见身后有声音,转身看见一位身材矮胖、表情忧虑的灰发妇女在他们身后关上门并上了锁。
那个男人领着他们向左走进灯光明亮的厨房,厨房里的桌子上铺好了一块塑料布,地板上也铺了几块。一张罩着套子的台子上摆着外科用具。炉子上烧着水。那位穿着医院绿色制服的妇女突然对古铜说“洗洗你的手。”
古铜听从了她的命令,和那个男人以及这位妇女一起挤在水池面前,用一瓶气味发苦的液体洗手消毒。那位妇女帮助那个男人戴上医用口罩,然后示意古铜帮她戴上口罩、面罩和手套。她一刻也没耽搁,立即用剪刀剪开龚玉那血迹斑斑的裤子,把右腿的裤管一直往上卷,直到露出内裤。由于取下了压力绷带,血又从那个戳破的洞里涌了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医生用一根戴了手套的手指按住伤口旁边的肌肉。血止住了。
“40分钟以前。”古铜说。雨水从他身上滴到铺在地板上的塑料布上。
“你过了多长时间才试着止血的?”
“几乎立刻就动手了。”
“你救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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